太原
搜索
猜你喜欢
查看: 1022|回复: 0

胡说 | 山西——老沙堡·人文服饰篇(二)

[复制链接]

204

主题

63

回帖

862

积分

高级会员

积分
862
发表于 2020-10-20 10:18:05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 | 来自山西
百年前的穿戴打扮,看留存的照片,女人对襟老袄,裹腿下的三寸金莲。男人大辫子,瓜皮帽。经过辛亥革命了,又解放了,城里体面人穿起中山服,偶也有西服革履的。半个世纪前的沙堡村,还是一片老风景。



村里最怕下雨天。村街都是土道,从冬到夏,没见过干净的时候。每家街门口堆着家禽畜圈清出的粪便,还有日常倾倒出来的垃圾。太阳晒的蒸发,鼻子里闻的各种味道清晰可辨,鸡粪羊蛋子猪巴巴,还有过往的大牲口牛马粪,脏兮兮的滚战惯了,倒觉得是活的实实在在。窜来窜去的野狗,不时和刨食的鸡群打闹。有些人家放养的母猪带着成群的猪娃,悠然自得的拱食找吃的。鸡鸣狗叫猪嗡嗡,婆姨娃娃的叫嚷哭闹,分分钟都不间断。鸡下蛋了呱呱叫,羊下娃子舔胞衣,母猪一窝能生十八个娃。见了不稀罕。谁家有多少猴鬼,前街还是后街圪道谁家生养了好儿小子,谁病的不带动,谁家婆姨和汉闹架了,都是平常溜嘴的舌边故事。

村里人的穿戴打扮,是女人的营生,是每户人家婆姨们最重的活。婆姨们解放了,是再不用裹小脚,大脚慢慢时尚了。穿裤架衣,很少数的人买工业服装成品。一般是赶会的时候,到集市上扯了布,回到自家缝制衣裤。吃粮吃菜是生产队统一的分配,穿衣有限制,发布证。扯几尺布是规定的,有钱无证也白搭。

每一块布条都不会轻易扔掉的。裁衣剩下来的边角料,都不扔,要小心攒起来。它是纳鞋底用的原料。做鞋底子很废劲,出了糨糊,将碎布头一层层粘起来,晾干后成了硬板块,然后画了脚样剪成一片片的,摞成厚约一厘米多,然后用麻绳一针针纳成结实耐磨的鞋底。锥子扎孔,粗针双向硬扯,满鞋底是密密匝匝的针脚。就是矫小的婆姨,有力无力的都得受这个罪。



一般人家不买胶底鞋。布鞋看着硬绑绑的,也吃不住每天在泥土世界踢蹬,一年总得穿烂好几双。鞋帮子前头先烂。脚趾头露出来,见怪不怪,谁也不笑话谁。为老小后生们发明了一种特别的“杀鞋”,土话说“杀嗨”。怎么就叫杀鞋呢?大概杀鞋是坚硬的意思吧,能踢杀一切硬物。鞋帮子前加叠一个带皮的三角,看着就虎气。外婆经常给我兄弟俩做杀鞋,穿的多了就不喜欢,粗笨不美观。小孩喜欢洋气的东西,杀鞋老土。这类手工纳底的布鞋如今已到历史的博物馆了。

每个人家的婆姨都是全家衣装的制造人。外婆的营生很繁重,很少有歇缓的时间。一日三顿饭,呕烟擦火,做的吃过,又收拾洗碗涮锅。紧接着又出猪食,喂羊草。刚坐到炕沿上,随手就是纳鞋底子,或者给衣裤的破洞打补丁。刚想消停一阵儿,饭时又到了。

棉衣裤很不耐磨。村里人自打早晨一爬起来,手脚就不停的动弹,衣裳就不停的磨擦。新衣不出一月就会破。上衣的胳膊肘,裤子的膝盖,屁股蛋两边,经常就蹭出窟窿。于是找岀破布,剪成圆型或方型,打成补丁的布很少有同料同色的。随便到十字街环视一圈,几乎人人补丁衣裤。有肋脦婆姨营生粗糙的,有不讲究的,灰的兰的绿的,针脚七歪八斜,补丁摞补丁,三层五层,衣裤七彩云飘。土堆里活着的,谁也不笑话。消灭了补丁衣,大概到了上世纪80年代了。化纤衣便宜又耐穿,告别了补丁,算是服装翻身革了命。

老式的衣裤,年轻人没见过。我们5、60年代生人大概是头几批系腰带的。以前的老夹裤,老棉裤影视剧中有见。一刬黑色的粗布,上是拳头宽的白边沿,裤腰上没有襻,宽大的象麻袋口子,提到肚不脐上,左右一掩,红腰带一搂拴个疙瘩。裤裆一圪堆,想起来也蠢笨可笑。祖辈的爷爷奶奶们都这样穿过来的。上衣起初也没衣扣,唐装式的对襟开口,冬夏一个模样,色调不是黑就是灰。

文革前,许多人家还保存有手工纺机。我外婆把棉花纺成棉线,然后用颜料煮成绿色灰色等,再用粗笨的毛衣针给我们织棉线衣,棉袜。



沙堡的冬天很冷。村里的房子都矮小,基本是小平房,少见有斜坡瓦房的。小街圪道挡不住横煞的西北风。就这样,农闲了,背阴朝阳处堆着闲叨歇的男女。冻的稀溜稀溜的呵气,不流鼻涕的稀罕。有手帕的不时擦一把。多数人顺溜方便,用袖口一抺。袖口处都是亮光光的,鼻涕粘液涂抺久了,象一层漆皮。那时的人耐冻,哪有内里套的秋衣衬衣,薄薄的一层棉衣裤直接贴着肉皮。风虫直接从四面的衣口窜入,飕飕的冷的蜇人。有的棉衣做的不成材,胳膊一往上抬,白哗哗的肚皮裸露出来。

做了新衣,或买了新衣,只有在两个时间出来剪彩。过年了,日子过的再紧巴,除了剃头剪长毛,也得穿身新衣裳。还有赶会看戏。祁县贾令镇是千年的商埠流通地,每年冬夏有好几个大庙会。还记得有内蒙古一带贩马卖牲口的也过来热闹。赶会了,又请了戏班子,这就是老百姓的节日。新衣装穿起来,脸盆里洗一把灰头土脸。喜气洋洋。

村里人吃的是井水。那时地下水还很充盈。村东头那口小井,都不用绞绳和辘轳。找一根天然的带钩木棍,也就不到3米长,钩住铁桶就打上来井水。我外婆家用水最方便,后街的十字街并列两口井,是半个村主要的水源。一天到晚挑水的不断。

井水多自然不如自来水管子,还得壮汉劳力去担。人家里用水都节俭,洗碗涮锅一水加二水,老年人至今变不了习惯。至于个人讲卫生,消费的水量不大。早晨洗一把脸是必须的,至于晚上嘛,泥土滚战了一天,黑糙污滥是自然的。外婆念叨的多了,铁盆里泡一下脚,一盆黑水。多数是一骨碌滚进被窝里,反正黑灯瞎火的,脏不脏不影响生活的大局。经常有人念叨,带吃带喝的,洗不洗能咋地。

人的面貌,穿衣戴帽。追求好看,修理头发也重要。奴儿们好说,头发一长,扎起两只小辫子。大姑娘猴女娃都一种发型,俏一些的,拴头发的系根好看的红绳。后生们就麻烦了,头发长了就得剃刀理发。哪象现在有发型师,美发师。偌大的村子没有理发店。手巧的会使一把剃刀,求到人家门上,肥皂水,洗衣粉水泡沫了头发。实在穷的,抓一把碱面子也能洗头。蹭蹭一阵子刮掉。过刀后,老少一个发型,锅盖头。再好看的后生,剃刀整过后,马上变成二丑模样。有些俏后生,索性剃了光头,包上一骨碌的白羊肚巾,有的用色条毛巾。尤其一些赶马车的年轻人,衣褂子开敞,露着二股筋红背心,花哨的鞭杆子耍的一个溜,空手一甩,啪!啪!看起来太彪了。尤其见了一群好看的奴儿,那精神头好阳刚,拽的模样,至今难忘。

奴儿们的衣裳红祆绿裤的多,花色也单调。闪亮的就是一块头巾。有手巧的自己织围巾,好看鲜艳的花边式样,美的总是那么单纯。那阵儿自由恋爱才兴起来,交个异性朋友象做了贼。有人看到男女拉过手,不得了,那会新闻到全村老少。媒婆说合婚姻还是大路。媒婆一拉扯,两厢说定地方相个面,还不讨厌,行。又问问家庭情况,人口经济,反正都是门当户对的,种地的受苦人,一个字,穷。置办新婚的好衣裳,是毛料布做的嫁妆。缎面做的被褥,那是豪华级别的。陪嫁多几个包裹,登一双绣花彩云鞋,羡慕煞未婚的猴奴儿们。

猴鬼们夏天光脊梁的多,满大街的裸体风光。冬天扣顶布帽,带耳朵的挡风。衣裳的故事,基本涉及不到美观的意思,遮风挡雨。过日子,熬日子,猴鬼们盼着的就是快长大,好梦也不多。长大后也和赶车的大哥一样彪,持一根鞭杆,驾驭几匹好马骡子。

天黑了,上炕前,脱下了鞋帮子,啪啪在炕沿底磕几下,把鞋里的泥土倒出来。一骨碌栽倒睡了。
夜来是夜来的事,明日太阳岀来又是一天。

(待续)



(via:转载自微信公众号“胡说胡又说”)
回复

使用道具 举报

使用 高级模式(可批量传图、插入视频等)
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| 立即注册